“粮食美元”能否取代“石油美元”

2013-02-03
摘要:

作者:殷德生;高帆来源:文汇报 “粮食美元”能否取代“石油美元” 编者按:石油、粮食和美元是美国主导全球政经格局的“有力武器”。近年来美国经济战略悄然发生改变,那么“粮食美元”能否取代“石油美元”?为... [详细]

作者:殷德生;高帆 来源:文汇报


  “粮食美元”能否取代“石油美元”


  编者按:石油、粮食和美元是美国主导全球政经格局的“有力武器”。近年来美国经济战略悄然发生改变,那么“粮食美元”能否取代“石油美元”?为此,本报约请两位学者展开深入讨论。是为上海东方青年学社与本报联合开设的“争锋”栏目第二十七期。


  美国推动“粮食美元”战略有优势


  殷德生


  ●三大因素促使“石油美元”向“粮食美元”转变


  ●美国推进“粮食美元”战略具有坚实的政治基础


  ●要防止产粮国在“粮食美元”问题上重蹈“石油美元”的陷阱


  关于美元与石油、粮食挂钩,亨利·基辛格曾做过精辟的预见:“谁控制了石油,谁就控制了所有国家;谁控制了粮食,谁就控制了所有人;谁控制了货币,谁就控制了整个世界”。


  粮食的战略性更显著


  “粮食美元”在逻辑上与“黄金美元”、“石油美元”是一致的,即满足美国享有欠债填写美元支票的权利,维系美元作为世界货币的霸权地位。但“粮食美元”相对于“石油美元”具有特殊的优势:一是,美国不是石油生产与出口大国,美元锚定石油需要美国与石油输出国达成“协议”,若美元锚定粮食,则美国自己就可以主导该体系,因为美国是世界粮食的最大供应国,出口量占世界粮食总出口的50%。二是,美国农业竞争力具有比较优势,通过WTO谈判,美国打开了其他国家的粮食大门,渗透并试图控制世界粮食体系,进而有力促进美元输出。目前世界粮食储备主要集中于美国的5家跨国农业集团。其中ADM公司就已在中国的山东、河南、湖南、黑龙江、江苏等粮食主产区建立起粮食储备基地。粮食与石油相比,其重要性和战略性都更为显著。一旦“石油美元”地位发生动摇,其替代物就会自然落到粮食身上。


  目前,有三个主要因素促使“石油美元”向“粮食美元”转变。一是,美国在经济复苏过程中实施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导致了美元流动性输出的需求强烈。世界粮价上涨以及粮食需求弹性低的属性,则正是支撑美国输出流动性的重要渠道。同时,粮价的上涨会全面提高生产资料成本和生活成本,从而导致通货膨胀水平的上升,而通货膨胀又会提高名义货币需求从而导致国内信贷需求水平的上升,进而吸引更多的外资流入美国。二是,北美能源独立正在改写全球能源供给的版图,页岩油、页岩气等非传统能源技术革命导致全球油价的相对下降。美国通过石油价格上涨输出美元的战略受到一定制约。三是,美国在农业土地、生物科技上的优势使其间接或直接掌握世界大部分粮食生产,当美国粮食系统的全球扩张和粮食美元化达到一定的程度,粮食美元体系就将兴起,粮食贸易就将成为美元霸权的新的支撑因素。粮价的持续上升不利于世界经济的稳定,使得粮食进口国的国际收支出现不确定性,因而这些国家纷纷提高他们外汇储备中的美元资产比例来维持汇率的稳定,这就进一步提高了对美元的需求。


  美国推进“粮食美元”战略具有坚实的政治基础,这集中体现在美国政府长期对农业的支持和进口保护上。过去10年里,美国农业直接补贴每年约50亿美元,美国产业化农民收入的三分之一是源于政府补贴。同时,美国还不断拓宽支持农业发展的主体,鼓励金融资本介入农业,一方面通过农产品期货市场推高农产品价格,另一方面促进农场兼并,强化农业产业化集团的规模化生产,提高美国企业在国际农产品市场中的定价权力。


  “粮食美元”规模越来越大


  美国在农产品进口方面的保护措施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调节国内各阶层的收入水平以减少社会矛盾。按照斯托尔珀—萨缪尔森定理,若实行自由贸易,一国丰裕要素的报酬提高,稀缺要素的报酬下降。具体到美国,其情形就是美国的富人更富、穷人更穷。因此,为了不使美国的穷人更穷,其在农产品的进口上实行贸易保护。对于丰裕要素是劳动力的国家,其希望通过自由贸易来提高劳动要素报酬,这为美国农产品扩大出口提供了机会。例如,随着中国加入WTO以来,中国在农产品上由顺差国转变为逆差国,进而成为全球最大的农产品净进口国。美国粮食系统通过农产品的出口贸易,日益使世界其他国家本来相对独立的农业生产体系和食物经销体系受到强烈冲击。随着美国粮食出口越多、出口范围越大,“粮食美元”的规模也越来越大,粮食的美元化过程支撑着美元的霸权地位。


  中国如何应对日益明朗的“粮食美元”图景?从国内来看,应走规模经济效应显著的新型农业化道路,走土地资源节约与环境友好的相对集中式城市化道路。从国际来看,应积极寻求国际粮食合作,在G20框架下构建公正合理的国际粮食价格体系和国际粮食安全体系。防止国际资本从石油转战粮食带来的市场扭曲和失灵,防止产粮国在“粮食美元”问题上重蹈“石油美元”的陷阱。


  (作者为华东师范大学金融与统计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粮食美元”尚难取代“石油美元”


  高帆


  ●美元对石油的盯住能力相对于粮食仍具有比较优势


  ●新兴经济体对石油进口高依赖,对粮食进口低依赖


  ●需要警惕美国对石油、粮食和美元三种工具的“整合”


  从美元“锚定物”确立的内在逻辑来看,“石油美元”相对于“粮食美元”仍具有较强的持续性,因此,“粮食美元”即将取代“石油美元”的观点是值得商榷的。


  美元的“盯住能力”具比较优势


  首先,从全球范围来看,美元盯住的“价值锚”,必须具备供给-需求难以取代且国际贸易规模庞大等特征。就此而言,石油及其相关的化石能源大多具有不可再生性,而供给“刚性”特征正是美元和其他流动资本跟进的绝佳题材;更重要的是,发达国家的生产-生活方式业已形成对石油及其衍生品的“路径依赖”,而发展中国家的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则会增大对石油的需求规模。与此相对,粮食是人们开展经济社会活动的基础性产品,人们对粮食的消费需要具有刚性特征,且粮食的生产也具有周期特性,其供给往往难以根据价格做出即时调整。据此,短期内美元或其他国际资本盯住粮食是可行的,国际粮商操控国际粮价也是可能的,但从长期来看,这种盯住和操控难以与不可再生的石油相提并论,况且在全球范围内,当前石油以及石油产品的贸易额要远远大于粮食贸易额。


  其次,基于本国利益诉求,美国对美元“锚定物”的选择具有主导作用,美国确立“石油美元”还是“粮食美元”显然需要考虑美元的盯住能力。美国是世界最为重要的石油生产国之一,其对中东以及其他石油主产地也具有很强的影响力,因此,美元在全球范围内对石油的盯住能力是显著的。更重要的是,导源于在页岩油等领域的技术变革以及能源战略调整,美国近期的石油以及天然气生产量出现了快速的攀升,其综合能源自给率2011年提升至78%。根据国际能源署发布的《2012世界能源展望》,未来全球能源结构变化的一个显著趋势是:美国石油和天然气产量超常增长,2017年甚至会取代沙特而成为全球最大产油国,这种格局会加速改变全球能源流动方向和石油贸易结构,并为美国维系甚至强化“石油美元”提供有力支撑。毋庸讳言,美国的农业现代化和粮食生产能力固然独树一帜,其跨国粮商在全球粮食贸易中也具有很大的影响力,但国际粮食贸易是一个具有产品、地域和空间结构的复杂系统,美国的粮食出口优势主要集中于玉米和大豆等品种,且其他经济体对全球粮食贸易的依赖程度具有较强的可调整性,而跨国粮商的商业利益未必与美国政府的宏观战略完全耦合。上述情形表明:美国美元对石油的盯住能力相对于粮食仍具有比较优势。


  新兴经济体石油对外依存度高


  最后,从全球战略布局的角度看,美国确立美元“锚定物”很可能会基于其对世界格局的研判。当前和未来较长时期内,新兴经济体与美国在经济领域很可能会形成“竞争且合作”的关系,而美国确立美元“锚定物”必定会引入新兴经济体的贸易结构。以中国为例,1996年中国政府在《中国的粮食报告》白皮书中提出:中国的粮食自给率不低于95%,这一目标在此后得到了极为有效的执行,且中国的粮食进口具有大豆主导特征,稻谷、小麦、玉米等主要品种的对外依存程度微乎其微。然而,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石油对外依存度却出现了极为快速的增长,2010年全球原油进口18.76亿吨,而中国的原油进口量为2.35亿吨,约占世界原油贸易总量的12.5%;2011年中国石油生产量为2.036亿吨,消费量为4.618亿吨,石油对外依存度已经达到56%。中国等经济体对石油进口的高依赖和对粮食进口的低依赖,也会成为美国维系甚至强化“石油美元”的重要诱因。


  对于中国而言,在美元仍为主要世界货币、石油对外依存度持续攀高、且美国粮食能源化趋势延续的背景下,需要警惕的不是“粮食美元”是否替代了、以及在何时替代“石油美元”,而是美国对石油、粮食和美元三种工具的“整合”,而这种整合可能会恶化中国在国际经济格局中的处境。中国要摆脱困局,最关键的回应方案是依靠与其他经济体的合作以及人民币的渐进式国际化,逐步弱化美元对全球经济的“捆绑”;其次是提高能源利用效率、优化能源利用结构并推进替代能源技术进步,弱化国际石油格局转变对中国经济秩序的可能冲击;最后是提高国内农业生产能力,依托国际贸易局部调节国内粮食品种结构。


  (作者为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副教授、经济学系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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